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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子散文六篇

雁子散文六篇——雁 子  

   


三    嫂
 
杜家在村里算是富戶,富得讓一些人眼饞。
杜老大買了臺解放牌汽車,春天拉糞,幾趟就完活兒。而那些用肩挑、車推、毛驢車、老牛車送糞的,慢悠悠,一送要送多少日子。到了秋收時節(jié),他幾車連糧食帶桿棵都拉回來了,別人要運上半月。到了農(nóng)閑時節(jié)就出去拉腳,一天能掙幾百元。杜家大媳婦也真“填活人”,結婚當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,大家搶著抱、爭著哄。人常說“老兒子,大孫子,老太爺?shù)拿?rdquo;,這話一點兒也不假,爺爺奶奶一會兒看不見也不行。家里外面的活兒啥也不用大媳婦干,讓她專門看孩子。
杜家老二和媳婦都是師范畢業(yè)的,又是同班同學,兩人結了婚就住在城里,生的也是兒子。孩子平時由岳母照看著,到了星期天抱回來給爺爺奶奶看看。孩子跑著喊著,一會兒叫爺爺,一會兒喊奶奶,孩子笑,大人樂,一家人是那樣的和睦,全村都很羨慕。
這個家不太理想的是老三媳婦,結婚都兩年了,肚子還是空空的,雖然家里沒人說啥,但燒火做飯,打狗喂豬的事全讓她一個人干。特別是到了過年過節(jié)的時候,全家人都回來了,她忙里忙外,做全家人吃的。都是一個樣的兒媳婦,那倆只陪孩子玩,一把手不伸,她感到心里憋屈。
老三媳婦叫張桂花,家是外省農(nóng)村的,經(jīng)人介紹嫁到了杜家。杜老三老實厚道,就是太“面”,啥事都得聽他媽的。但他知道心疼媳婦,兩人感情非常好,為了要個孩子去了不少醫(yī)院,都沒檢查出啥毛病。中醫(yī)說桂花寒大,不容易懷孕,她天天吃藥,吃了能有兩推車,還是沒有。她的兩個干姐妹幫她想了個法兒。
一天,她從醫(yī)院回來,告訴老太太,說自己懷孕了,醫(yī)生說怕保不住胎,必須和老三分開住。老太太就讓兒子將媳婦送回娘家,待生了再接回來。事實上桂花跟一個人家商量好了,這家已有了三個女兒,非要生個兒子不可,最近又懷孕了,要是生了兒子,就自己留著,要是女孩就送給她。九個月后,這家果然生了個小子,桂花只好空著兩手回去了,說生了孩子沒活,桂花在老太太面前還掉了幾滴眼淚。老太太高興地說,能生就好辦,別上火,再要一個。杜家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她一個月。
幾個月后,桂花娘家媽打來電話,說又找了個主兒,還是那種情況。桂花又上醫(yī)院開了個證明,說懷孕了,又被送回了娘家。
十個月后,桂花來了信兒,說生了個八斤的胖姑娘,待滿月再回去。
全家人天天盼,終于盼來了桂花的信兒,讓老三下午去站點接人。
這天,杜老三起得特別早,將屋里外頭收拾得干干凈凈,自己又找了身干凈的衣服,一看時間還不到九點,他就向站點走去。站點離村五里路,一會兒工夫就到了。他坐在山坡上不住地看表,每趟車過來他都仔細地看,直到下車的人走完為止。就這樣看了幾個小時。
已經(jīng)晌午了,他看每趟車更仔細了。又一趟車過來,一個人背著大包袱抱著孩子下車了,他看準了,那是桂花,他飛一般地跑了過去,接過媳婦手中的孩子,瞧著孩子都樂出了聲。剛到村頭,老頭老太太已經(jīng)在那等候多時了,老太太一把將孩子抱了去,迫不及待地掀開一點兒小縫,看看又白又胖的孫女,老兩口的眼睛都樂成了條縫,嘴里不住地念叨,這回我孫子孫女都有了。
此后,杜家找了個遠房親戚來家里做活。她丈夫死了,孩子都成家了,由杜家供吃供穿,每年再給些錢。桂花的主要活計就是看孩子了。
 
 
九    爺
 
九爺是我家的一個鄰居,姓初,排行老九,人們都稱他“初老九”。
九爺家祖上幾代都是郎中,專門治疔毒和瘡癤,靠針灸和祖?zhèn)鞯姆阶幼约号渌?。他治病只收很少一點錢,生活困難的,連本錢都不收,而且治一個好一個,遠近求醫(yī)的人絡繹不絕。
文化大革命中,有人說他是國民黨的維持會長、歷史反革命,是五類分子(地富反壞右)。外地派來搞運動的“貧宣隊”開大會批斗他,可在會上只有貧宣隊長一個人發(fā)了言,就只好散了會。
說來也巧,貧宣隊長老張腳上長了個水泡,被鞋磨破了后,忽然發(fā)高燒,用了很多藥都無濟于事。醫(yī)生一看是傷口感染,一條腿腫得老粗,診斷為敗血病。送上級醫(yī)院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,病人已牙關緊閉,開始“抽風”。這時有人提議找初老九。也有人說算了吧,他不會來,老張那么整人家。大家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到了初老九家,說明了來意后,他二話沒說,提起兜子就跟著走了。那年初老九雖已六十多歲了,走起路來腿腳還靈便,一會兒就到了醫(yī)院。他讓人將病人上衣脫去,脖子、后背、腿、腳,幾針下去,病人就不抽了。又從兜里拿出幾包藥,告訴身邊的人,這個是吃的,一天兩次;這大包是外用的,用香油和了敷上就行。這時病人長出了一口氣,看樣子是恢復了知覺。老頭放下藥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人們小聲議論,這真是報應??!他整人,就讓他得這病,老初頭要不來救他,恐怕這會兒已進太平房了。他整人,人救他,他自己尋思去吧,他一輩子都得內(nèi)疚!
那時我在農(nóng)村插隊,在生產(chǎn)隊薅二遍稻子時,不小心讓稻子葉扎了眼睛。黑眼珠有一半是白的,眼睛腫得像個桃似的,已經(jīng)多少天不能睡覺,疼得黑天白天在外面走。到鎮(zhèn)醫(yī)院,他們說,像這樣的眼病只有上北京、上海的大醫(yī)院,小醫(yī)院沒有辦法。
當時我家很窮,十口之家靠父親每月四十元工資生活。爸爸媽媽商量,孩子還沒對象,眼睛這樣將來咋整,那不影響她的一生嗎。咱們將房子賣了,再向公家借點錢,去北京看眼睛。媽媽找主兒賣房子,父親去借錢。我家這房是土改時候分的,住了幾代人。但能換錢的就只有這房子了,家里一樣值錢的東西也沒有。
一天,我在大街上走,母親遠遠地陪著,遇見一老者,母親停下來跟他說話,我只隱隱約約聽母親說,我們晚上去。
吃過晚飯,媽媽將路上遇見初老九的事說了,他說他可以試試。借著月光,我跟媽找到了初家。我們一進門,媽讓我叫九爺、九奶。九奶立即出去將大門上了鎖,將屋內(nèi)窗簾拉上。我知道,他是怕別人知道,我父親是黨員干部,他是維持會長,這在那個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月會引來大麻煩的。
九爺翻了半天,在一個裝雜物的箱子里找出個小盒子,只見他用小勺舀了一勺藥面,用開水沖了,讓我用手端著,用有病的眼睛看著水,另一只手捂住好眼睛。我按他的要求做了,只覺得眼睛像針扎一樣的疼,眼淚不住地往水里掉,一會兒頭也開始疼。老人在一旁說,很疼的,堅持著,一會兒就好了。我強忍著不讓自己出聲。半小時過去了,他又加了一次水,也就一個小時工夫,眼睛就不疼了。他給我拿了個枕頭,我已經(jīng)多少天沒睡了,不疼了,困勁上來,躺下就睡著了。
已經(jīng)是后半夜兩點了,初家人誰也沒睡,都陪著媽,媽只好將我叫醒。九爺拿來一面鏡子讓我照,我眼睛里的白東西一點兒也不見了,看不出一點痕跡,紅腫的眼睛已全消了。
兩位老人那么大的年紀幾乎陪了一夜,我真是無法表達感激之情,起身向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說: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,將來我會找機會報答。
幾年之后,我做了這個鎮(zhèn)的領導,我將九爺?shù)膬蓚€姑爺(他沒有兒子)安排到了鎮(zhèn)辦企業(yè)。每到過年過節(jié),我都讓家人去看望兩位老人。
一天,九爺?shù)墓脿斦椅遥f老人病重要見我。我匆匆來到九爺家,他讓家里人都出去,跟我說:他的祖?zhèn)鞣讲粋魍馊?,不傳女人,今天就破例了。他把如何識別疔毒,如何區(qū)分疔毒種類的方法傳授給我,并將幾個救命的穴位告訴了我。他用發(fā)抖的手拿出一塊膏藥,說這藥是專治疔毒瘡癤的,能保存五十年,只留你家人用。就算咱爺兒倆處了一回朋友。接著他又用顫抖的聲音說:我將老伴托付給你,小事不用你操心,有啥大事你幫助多出出主意。
我一一答應了,走的時候趁老人不注意,偷偷在褥子底下放了些錢。
兩天后老人去世了。臨終的時候,他囑咐孩子,別給我捎信,也不讓我去。我何嘗不想最后見九爺一面,但我沒敢去,在那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月,是沒有辦法去的。
我調(diào)到外地工作以后,每次回家都去看看九奶,都是晚上偷著去的。
九奶病危的時候,我從外地趕了去,參加了九奶的葬禮。那時已經(jīng)取消了“以階級斗爭為綱”的口號,轉(zhuǎn)入了以經(jīng)濟建設為中心。
在九爺?shù)膲炃?,我磕了三個頭,告訴九爺:您交給我的事,我已經(jīng)全辦了。
 
 
媽媽的生日
 
小的時候,我們誰過生日,媽媽就給誰煮兩個雞蛋。我問媽,您是什么時候生日?媽含著淚說,我兩歲那年,你姥頭痛,別人給了個偏方,吃了不到兩個小時她就死了。那年我還在吃奶,聽不懂話,她沒告訴我生日就走了,小時候家里窮,吃了這頓愁下頓,哪還想過生日,7歲那年你姥爺?shù)昧思辈∽吡?,他走的匆忙,也沒能說出我的生日。
一天,媽的唯一的姐姐——大姨到我家串門,我問起媽的生日,大姨說,聽你姥說是農(nóng)歷九月份,哪一天就不知道了。
我們大家一商量,選九為好,那就定在九月二十九吧。
從那以后,九月二十九這天,我們兄妹六人,無論在哪兒,都要趕回家給媽過生日。
那年,我在江南出差,媽的生日趕不回去了,我只好發(fā)了份電報祝媽媽生日快樂,電匯了二百元錢,我一個月掙幾十元錢,那是我一年攢下來的。
后些年,大家的工資高了,生活條件好些了,大家要到飯店給媽過生日,媽堅決不同意,沒有辦法,只好在家大家動手做。
媽越來越老了,身體越來越差,一年要住上幾次院。
我想媽一輩子太苦了,沒吃著好的,沒穿著好的。我特意去長春卓展商場給媽買了一套高檔服裝。
先我之前回家的妹妹,正拿著一套衣服讓媽試,媽生氣了,“我都這把年紀了,還能穿幾件!一天天的在家磨磨,能穿出什么好樣來。”妹妹頭腦靈活,立即說,這是別人送給我的,我穿著又瘦又小的,想讓你試試能不能穿。媽聽了這話才同意試了,媽穿上正好。我妹邊向我擠著眼睛,邊嘟噥,“這人的眼神,咱媽穿著都不肥,讓我穿!”
有了前面的經(jīng)驗,我趕緊用剪子剪掉了商標和價格,將我買的兩套衣服給了媽。告訴媽,這些都是減價商品,買一套送一套,我只好拿了兩套。
媽摸了一把,“你騙我,這么好的料能減價?”我忙解釋,現(xiàn)代人都穿新樣式,這個老樣子哪還有人買,我買的時候連問的人都沒有,我買一套給賣主樂夠嗆。
媽信以為真,穿上試了又試,照了又照,看見媽高興的樣子,我們更高興。
弟妹有的給錢,有的給紀念品,媽看看這個,摸摸那個,能看出來她非常滿意。
給媽的這些衣服她一件也舍不得穿,但每天不知要看上多少遍,試上多少遍。
媽又病了,病的很重,她告訴保姆,我要是走那天,別忘了將那包衣服帶上。
九月二十九又快到了,大家商量,找個最大最好的飯店,上最好的菜,大家都給媽夾菜,但一樣只吃了一點點,二十幾口人都到了,照了個全家福,媽又跟每個子女分別照了相。
幾個月后,媽走了,子女們沒留下什么遺憾,那些照片是留給我們的永久紀念。媽走的時候,將大家給買的,她喜歡的衣服,全部都帶上了,她帶上了兒女們的一片孝心。
 
 
知識青年上山下鄉(xiāng)
 
四十年前的今天,毛澤東主席發(fā)出了“知識青年上山下鄉(xiāng),接受貧下中農(nóng)再教育”的號召。全國百萬知識青年奔赴農(nóng)村,我也是其中的一員。
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八日,天陰森森的,刮著北風,氣溫零下二十八度,已經(jīng)滴水成冰。
由于搞文化大革命,我們?nèi)齻€三年級一塊畢業(yè)。大家稱我們是“新三年”。
全校一共組織了十個集體戶,用十臺解放車送。早上八點,知識青年一個個大包小裹的,要去過日子,生活用品都得帶上。
前來送行的家長比下鄉(xiāng)知青還多,一個人下鄉(xiāng),三五個人來送。
八點半鐘,歡送大會開始了,五七助理主持大會,生產(chǎn)指揮部主任(那時黨委、政府都取消了,由生產(chǎn)指揮部代替)上臺講了話,這十車的人下到三個鄉(xiāng)。那三個鄉(xiāng)都來人接,并在會上講了話。
我們這些十六七歲的孩子,從未離開過家,今年離開家,心里都有一種對家的依戀,對親人的依戀。
大家誰也不說,但心里都在想,這些人正是上學讀書的年齡,卻取消了升學考試,都去農(nóng)村安家,當一輩子農(nóng)民,種一輩子地,像一塊巨石壓在這些人的心頭。感到社會對這些人不公平,心里感到委屈。站在隊伍里誰也不說話,但講的什么,誰也沒聽進去。
大會結束了,知青們走到父母、親屬面前告別。
家長們拉住孩子的手,一再囑咐,干活要注意安全,干累了就歇幾天,要吃飽,別餓著,離開家就得自己照顧好自己,有啥事跟大家商量。
隨著一聲上車了的喊聲,我們離開親人,登上了汽車。大家坐的是敞篷汽車,各自坐在自己的行李上,一陣鞭炮過后,汽車開動了,大家頻頻揮手,一直到車轉(zhuǎn)了彎,歡送的隊伍看不見為止。
經(jīng)過一個小時的顛簸,汽車來到了慶陽東甸子村。社員們都出來迎接,他們已在集體戶里為我們做好了飯菜,大米飯,白菜燉大豆腐,大家都吃的很少,有幾位女同學只吃了幾口飯。
集體戶是三間房,女生住東屋,男生住西屋,全戶二十一個人住在了4鋪大炕上,白天還沒覺得太冷,到了晚上,覺得房子四處透風,又濕又冷,女生將頭巾圍上了,男生們都戴著帽子睡覺。如果沒喝完的水放在桌子上,第二天早上起來,杯里的水變成了一塊冰。
大家在家都沒做過飯,誰也不愿意做飯,只好輪班做,一人做一個星期,糊一頓,生一頓的,半年以后才漸漸地學會了。
大家學著母親的樣子漬了酸菜、腌了咸菜。誰都不知道放多少鹽,腌制的咸菜酸了,漬的酸菜臭了。
大家選我做戶長,我一個十六歲的孩子,管起了這二十一口之家,真是夠難的。
 
 
戶    長
 
戶長即戶主。我們集體戶是個一多姓氏的戶,一個有二十二口人,十四個姓,來自二十二個家庭的大戶。
我們是一個宣傳隊組成的一個集體戶,原來稱我隊長,現(xiàn)在叫我戶長。
常規(guī)的戶是老子管兒子,好管、服管。我們的戶是哥們兒管哥們兒,只能商量著辦。當隊長時,身邊有老師,現(xiàn)在只有我們二十二個人了。像我這個只有十六歲,在家是吃糧不管燒的人,管好這個家實在太難了。
下鄉(xiāng)時是冬天,菜是冬儲的白菜、蘿卜、土豆。
我按著老鄉(xiāng)教的辦法,做了大醬,每天要打一遍耙,好天要打開曬一曬。由于是一伙孩子,像這樣的活兒,在家誰也沒干過。不是忘了打耙,就是忘了曬。一個月后,吃起來一股怪味,誰也不愿意吃。
我們學著媽媽腌咸菜的樣子,也腌了一大缸的蘿卜、雪里紅,由于放鹽少了,酸的很,大家一吃直咧嘴。
我們七爪八撓地腌了一缸的酸菜,卻不知道放鹽,而且用水焯的時候火候有大有小,先是爛了,后來就臭了。
我們是一伙大孩子,農(nóng)活誰也沒干過,都沒見過,干起活來很笨,每天戶里的人要分到多處干活,隊長、組長、打頭的要是說了我們戶里誰,我就去找他問明白。誰在隊里受了氣都跟我說,我就去找頭兒評理,甚至干仗。時間長了,生產(chǎn)隊的人,特別是領導特別煩我。我不管那些,我必須保護好我這一家人。
冬天,我們要到十來里地外的地方去砍柴,跟隊長請假,隊長說將糞倒完,送完再給假。戶里人說社員請假他都給,為什么不給咱假,待一化凍山路能好往回運嗎?我聽了大家的,不給假就不去干活。
山里的積雪沒膝蓋,走起來很困難。我們不割蒿毛草,男生兩人一把鋸子,放樹杈子。我們不懂哪個杈該砍,哪個不該砍,只要是順手,夠著哪個鋸哪個,哪個好砍砍哪個。來回都是走,一回到住處,棉褲只有褲腰是干的。大家就將炕燒熱,放在上面烘著,每人三條棉褲換著穿。
十天工夫,在山上堆了幾大堆,我們跟隊里要車,隊長說沒空,其實是怕時間長了弄丟了。我們就在晚上將車拴上,不會趕,我們就用一個人牽著走。用了五天晚上,我們硬是將砍的柴火運了回來?,F(xiàn)在想起來真是后怕,一旦馬毛了,車翻了,輕者傷,重者死。我們還很慶幸,沒出啥事。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!
我們跟隊長弄僵了,他處處找我們別扭。春天,該種自留地了,跟隊長請假,隊長說隊里農(nóng)活忙,得過幾天,我們只好留了兩個人,種了點春菜,許多社員都種完了啃青的苞米,隊長硬是不給我們假。我一氣之下,今年不種了。大伙說那咱們可吃不上青苞米了,我告訴大家我有辦法。
聽說有的社員家煮青苞米吃了,我告訴一個男生,你負責找找王隊長家苞米地在哪兒。第二天晚上,社員們都在吃飯,我?guī)е鍌€人,來到了王隊長家的苞米地,一會工夫,掰了兩編織袋子?;氐綉衾?,七手八腳地扒光煮上了。煮了滿滿一大鍋,吃了兩頓。
第二天干活的時候,隊長老婆罵了半天,誰也沒吱聲。
又一天晚上,我?guī)е畟€男生,又到隊長家的苞米地,掰了兩麻袋,剩下的用刀都給砍倒了。大家說咱不能白挨罵呀!
這件事后,隊長家沒人再說啥,而且對集體戶的人不再歧視了。
鄉(xiāng)里給兩個招工名額,我們隊長專門去要下了一個,為了讓我能離開,將我說的像雷鋒似的,鄉(xiāng)里將招工表給了我,很快我就招工回到了家鄉(xiāng),就這樣結束了一年零二十天的集體戶生活,也就完成了我這個戶長的使命。
 
 
 
 
過    年
 
我人生中的第十八個年,是在集體戶過的。由于搞文化大革命,六六、六七兩年的畢業(yè)生都是六八年畢業(yè)。六八年的初中畢業(yè)生是往年的兩倍。
別的集體戶都是以班級分的,大家在一起學習了三年,脾氣稟性都了解。我們戶是全校的文藝宣傳隊組成的集體戶,三個年級的都有,大的十八歲、小的十六歲。
我們是六八年末下鄉(xiāng)的,到春節(jié)還不到兩個月時間,但大家仿佛過了兩年。一進臘月,大家一天天地盼著過年,過年生產(chǎn)隊就放假了,就可以回到日夜想念的家了。
我們鄰村的戶,也是文藝戶,來自通化。他們向全鄉(xiāng)倡議,要同貧下中農(nóng)一起,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(jié)。對于別人的倡議,我們也毫不示弱,積極響應,待過了年再回家,作為戶長的我,專門召集大家開會,征求意見。大家一致表示同意,并準備在年三十的上午為全鄉(xiāng)演文藝節(jié)目。
大家的精心排練,使節(jié)目演得非常成功。我們是和那個文藝戶同臺演的節(jié)目。
演完節(jié)目,午飯是在鄉(xiāng)里吃的,鄉(xiāng)生產(chǎn)指揮部主任還滿意地向我們敬了酒。大家高高興興地回到了集體戶后,又七手八腳地準備著晚飯和午夜飯。晚飯做了十個菜,我們吃得都很開心。
頭兩天我一再要求,過年的時候,誰也不要提“家”、“媽”這兩個字。
晚飯后,大家坐在一起包餃子,那時候還沒有電視,包完了餃子,坐在一起沒事干,怕大家想家,我將大家組織起來一起唱歌,每人出三個節(jié)目。我看大家都很樂,我就出去忙活煮餃子去了。
我們戶年齡最小的是高勝,是我們隊里的男高音,大家讓他唱,他說什么也不唱,只是趴在炕上不吱聲,大家硬將他抬了起來,非讓他唱,他脫口就唱了《北風吹》。我一聽這個調(diào)子,急忙跑進屋去制止,但已經(jīng)晚了,男生全部趴在炕上,不說話,女生都在哭,有仨女生放聲哭了起來。
我也想家,我也想哭,但我是戶長,必須想出解決的辦法。
我喊了一聲,別哭了。這一聲還真管用,立即沒了哭聲,我提出,大家快點吃完餃子,步行回家。大家一聽,破涕為笑,各自準備著東西,吃完了餃子,我們就上了路。
“三十晚上沒月亮,年年如此。”除夕的夜是那么的黑,天是那么的冷,大家全然不顧,一個多小時過去了,才走了十多里路,九十多里地,明天還要走一天。
這時后身傳來了汽車喇叭聲,我們像是遇到了救星,立即排成了一行,堵住了路,車到跟前只好停住。我們幾個女生上前求情,男生還在那堵著路,車是軍車,一說就讓我們上車了。
路上沒有一個行人,也沒有車,車開的很快,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部隊,大家下了車,一遍遍的說著感謝的話。
剩下步行的路只有十幾里地了,在大解放車上,大家的腳都凍麻了,手凍得像貓咬似的痛,但誰也沒吱一聲,早上七點,我們回到了家。
那個在鄉(xiāng)下過了一半的年,已經(jīng)過去了四十年,有時我們老知青們碰到一塊兒,還回憶著那個不尋常的年。
(轉(zhuǎn)自互聯(lián)網(wǎng)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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